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画舫的油灯晃了晃,将萧砚的影子投在舱壁上,拉得老长。
他手里还攥着那只啃了一半的鸭腿,油汁顺着指缝往下滴,滴在明黄色的奏折封皮上,晕开一小片油腻的印子。谢云就跪在他面前,玄甲上的水珠已经干了,只留下几片潮湿的痕迹,像极了江南连绵的雨。
“你再说一遍?”萧砚的声音有点发紧,不是因为怕,是因为气。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耍赖的皇帝,为了让他看奏折,居然拿烤鸭秘方当要挟。
谢云抬起头,面无表情地重复:“陛下说,若王爷不看这奏折,今夜子时,御膳房的灶台下,那本写着桂花蜜烤鸭秘方的册子,就会变成灰烬。”
“他敢!”萧砚猛地站起来,膝盖撞到矮桌,盘子里的烤鸭被震得滚了半圈,一块酥脆的鸭皮掉在地上,引得船板下的老鼠“吱”地叫了一声。
秦风赶紧捡起鸭皮,用帕子擦了擦,小心翼翼地递回来:“公子,还能吃……”
萧砚没接,死死瞪着谢云:“萧承煜是不是老糊涂了?为了一本破奏折,拿秘方开玩笑?他不知道那是张厨子祖传的手艺吗?”
谢云垂下眼帘,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事实:“陛下说,比起一张秘方,江南数十万百姓的性命,更重要。”
“百姓性命关我屁事!”萧砚脱口而出,话刚说完,就觉得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。他想起父王灵前那副“保境安民”的牌匾,想起母亲总说“水能载舟,亦能覆舟”,那些他曾经嗤之以鼻的大道理,此刻竟顺着谢云的话,钻进了心里。
舱外的秦淮河还在静静流淌,歌声依旧软糯,可萧砚却觉得那歌声里藏着哭腔,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水底看着他,问他“为什么不管我们”。
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目光落在谢云手里的奏折上。明黄色的封皮在油灯下泛着刺目的光,像极了皇帝那身龙袍,沉甸甸地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“拿来。”萧砚伸出手,声音里带着不情愿的咬牙切齿,“我看!我倒要看看,是什么天大的事,值得他拿烤鸭秘方来换!”
谢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,双手将奏折奉上。
萧砚一把抢过奏折,粗鲁地扯开上面的明黄绸缎,像是在撕扯什么烫手的东西。奏折的纸页很新,墨迹却带着潮湿的晕染,显然是加急送来的,连晾干的时间都没有。
他深吸一口气,捏着奏折的边角,慢吞吞地翻开。
第一页是江南巡抚的上奏,字迹潦草得像是在摇晃的船上写的,墨迹深浅不一,可见写的时候有多急。
“……六月以来,江南连降暴雨,秦淮河、扬子江水位暴涨,已漫过堤岸三尺。扬州、苏州、常州三府堤坝多处溃决,农田被淹者十之八九,灾民流离失所,聚于州府城外者逾万人,缺衣少食,疫病初现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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